有時候我真會覺得,除了我之外,每個人都很會賺錢。——車爾諾

  「我只有十分鐘。」波戈維克不耐煩地撫弄著鬍鬚。窗外景色是巴黎皇宮的圍牆,書桌上方則掛著大衞‧霍克尼畫的加州別墅。
  「讓我這麼說吧,我對他的愛,就像是對父親的愛。你把這句話記下來!就像個父親。我在六○年代末期認識他,那時候畫廊還是我父親在經營,他一直對自己能收藏到康明斯基的畫深感驕傲。那時候曼奴耶都是坐火車來,他不肯搭飛機。儘管如此,他還是很喜歡旅行,開車去過很遠的地方,當然啦,他需要有人充當他的司機。他喜歡冒險!我們代理了多幅他的大風景畫,該是他所有作品中最好的。有兩幅還差點被奧塞美術館買下。」
  「後來為什麼沒買?」
  「沒為什麼,就是沒買。臭爾諾先生,我……」
  「是車爾諾!」
  「……認識很多很有創意的人,他們都很有才華。但我只見過他這麼一個天才。」
  門打開了,一位穿緊身上衣的女助理走進來,放下一張寫了字的便條。波戈維克看了便條幾眼,然後放到一邊去。我的目光始終盯著她,並且對著她微笑,她故意移開視線,但我已經察覺她對我有好感,她只是太害羞。她要走出去時,我故意漫不經心地把身體往旁邊一挪,讓她經過時碰到我,但她巧妙地避開了。我轉而向波戈維克眨眨眼,他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頭來。他應該是個同性戀吧。
  「他真的完全瞎了嗎?」
  「如果你找出了答案,別忘記告訴我!過去這段時間他的身體不太好,開了心臟繞道手術。我有在場,去醫院……喔,不對,那次是爸爸。但如果是他,我也去醫院陪他。我說過了,我很愛他。我並不愛我父親。曼奴耶‧康明斯基是最偉大的。有時候我會想,」他指著那幅加州別墅圖,「大衛最偉大,或是魯西安最偉大,或是其他某個人。有時候我甚至認為我才最偉大。可是一想到他,我就很明白,我們這些人什麼都不值。」
  他指著對面牆上的一幅畫:一具傴僂身影坐在黝暗的大海邊,旁邊站著一頭碩大、怪異,以透視法繪成的狗。「認得這幅畫吧?《黯淡的海邊之死》。這幅畫我永遠都不賣。」
  我想起來了,坎紐提過這幅畫。還是梅林?當時我們到底說了什麼?我是說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幅畫?我不記得了。
  「不像康明斯基畫的。」我不假思索地說。
  「為什麼?」
  「因為……因為……」我望著自己的手掌心,「因為……筆觸。你知道的嘛,筆觸啊。你知道有關特麗莎‧萊辛的事嗎?」
  「我沒聽過這名字。」
  「他會不會做生意?」
  「這些都是米莉安在處理。從十七歲開始,都是她在處理了。她比一個律師加上一個老婆還厲害。」
  「她沒有結過婚。」
  「那怎樣?」
  「她已經跟他一起生活那麼久了。在山裡,與世隔絕,不是嗎?」
  「以後還是會繼續這樣,」他冷冷地說,「抱歉我還有事。下次希望能先約好時間,不要就這麼……」
  「當然!當然!」我站起來,「下星期我也會去那裡。我受到他的邀請。」波戈維克握手的力道很輕,掌心微微出汗。「到阿卡迪亞去!」
  「去哪裡?」
  「等我有錢了,再跟你買下《黯淡的海邊之死》,要賣多少錢都行。」
  他無言以對地望著我。
  「開玩笑的啦!」我愉快地說,「沒什麼惡意,開玩笑的啦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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